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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起,我們永遠失去了你。我的孩子們沒有了Papi。我隻佬沒有了爸爸。我奶奶沒有了一起三十多年的伴侶。人生很殘酷。你的病來得很突然。你的死亡發生得太快。我們只能匆匆地道別。你一向喜歡計劃,你打算這星期和我們好好交代身後事,你也萬料不到一星期也等不到。我們知道你一定為此痛苦,我們也是心如刀割。

你說你的人生很好,沒有後悔過甚麼,讓你重頭活一次,你也會做同樣的選擇。好有型,我要封你做偶像。你說你最記掛兩粒孫,我答應你就算她倆長大後把你忘記了,我也會不斷跟她們說Papi的故事。大女兒是你的粉絲,因為你對她溫柔體貼,尤如小情人。小的雖然只有五個月,但我會告訴她,你如何在病床上盡僅餘的氣力逗她笑。

時間好像停止了般,你一手建立的老房子很空洞。傷口只能靠時間來治癒。

老二

六週的妳就會笑,兩個月的你更是笑得燦爛。今天你正在埋頭吃奶,突然鬆開乳頭,深情地凝視我咧開嘴笑,接着又低下頭吃奶。你像是在告訴我,我是你的全部。你的眼睛,打從一開始就會說話。

這次老二頭仔一直乖乖向下,我暗自盤算自然產有望囉,於是最後幾週都幾勤力做青蛙深蹲和那些生產時的呼吸大法和姿勢。然後到了39週+3日時產檢說宮口開了一個半指了,開心得我 , 接下來一兩日做甚麼都專心不了(除了煲劇,看完了整季 Sherlock Holmes) ,只不停看時間,等待着那五分鐘一陣痛的 signal, 然後又行樓梯又深蹲。

星期四一整個上午還是十分鐘一陣痛,但强度終於像樣了,有時一陣襲來,我要扶着甚麼深呼吸才挺過去。那天大女兒也剛巧開始發燒,在家團團轉。下午三時,剛打電話俾隻佬想話叫佢都係快 D收工返嚟啦,應該好快有料到,點知就係呢個時候好強的陣痛加「撻」一聲,下面有暖水流出,為了確認是穿羊水,我搖了搖肚子,果然有更多的水流出。「以喂穿羊水啦,返嚟啦」。我拿拿臨沖個涼最緊要洗個頭,收拾行裝,隻佬一到就出發醫院。話説短短的十分鐘車程,我忍住痛還要喝止他的危險駕駛行為,他說今天其他人通通要讓路。有一下子我真以為快撞車了,要行路過去生。

到了產房, 陣痛已是五分鐘的間隔,但助產士一驗卻說宫口只開了兩指 , 頭兒未夠低,先登記住院上病房。上了病房後不得了,陣痛的間隔很快縮短到兩三分鐘,我實在受不了, 又下了產房說我要打無痛針。那時六時,就三個小時的光境。產房裡正好旺場,無人得閒理我。六時至七時裡我痛得死去活來。七時交了更,竟來了四年多前我生大女兒的助產士,我見到她安了心,還有少許感動。她也還記得我和隻佬的名字。她檢查了宮口,還是兩指!! 而且宮頸也未縮短,頭兒離出口還遠着。 兩分鐘一下陣痛不是直入後路了嗎,怎麼會這樣?!如果繼續下去,未生得我是否已痛死?!我以為自己算忍得痛 ,乜原來生仔真係咁痛?!晴天霹靂的同時,助產士問我要無痛針還是剖腹產, 她也覺得再下去也是浪費時間。我由於真的受夠了, 二話不說「我要剖腹, 立刻就要!」就這樣被推進手術室了。那半身麻醉藥注入身體的一瞬間,所有痛楚消失得無影無踪。 如果有天堂,那一刻應該就是了。

這次半身麻醉剖腹產感覺比上次的全身麻醉好很多, 起碼不是一覺醒來獨自在燈光昏暗的房裡,然後不知自己個 B去了哪。當晚起初一切正常,十一時多便一家人回到病房了。我昏昏沉沉的,但二女兒不停地哭,隻佬在旁邊不停呵, 誰都沒睡 。後半夜突然我感覺下體流的「惡露」好像好澎拜,而且子宮的收縮不是一般的痛,於是喚了護士, 看見她們的表情才知流了很多血。再過了一回我作嘔得利害, 又喚了護士,這次醫生也來了,他們在密密斟,我只是繼續昏沉,也沒聽明白,隻佬和二女兒已昏睡過去 。再過了不知多久已是早上七時,突然來了兩名護士說要把我再送去監察,因為我失了太多血,而隻佬仍在半昏迷。後來發生的事慘絶人寰,是整個生仔回憶的污點。

到了監察房,醫生護士們出出入入做檢查,我那剛剖過的腹被毫不留情地大力按了幾次 。經過一番商量,主診醫生才告訴我子官頸積了血塊,阻礙子官收縮,甚麼肌肉組織受了傷,甚麼是她的錯 , 非常虛弱的我只聽得明一半 。然後他們討論着如何把血塊清除。過了一會,我又被推回了產房。 醫生要我自己下床爬上婦產科張開腿的那張椅 。 最後我卻是被半扶半拉的托上去,因為我根本四肢無力。單是坐上去,已全身痛到不停震,沒料到醫生竟然整個人用力地按壓我下腹,想把血塊擠出。不知哪來的力,我嘶聲力竭地哭叫。醫生試了三次,終於收手, 不然我應該也痛暈了。她說還是要麻醉。又把我半拉半扯回床上,立即推我進手術室進行全身麻醉做刮宮。

十二小時內兩度被麻醉的折騰,令我昏睡了很久。護士不時和我說話弄醒來做檢查我趕緊查問一二,因為一切都太突然, 整個過程身體好像不屬於我,家人也不知去向。醫生說一切 ok 了,也不是罕見的情況 。到了中午十二時隻佬才抱着熟睡的老二進來看我。他問我還好嗎的那一刻,我一下子崩潰地泣不成聲。護士稱讚我勇敢沒喊痛,我其實死撑得很苦。

結論是我收工了,明顯不是生仔的材料,只是虛有大盤骨,要老三的話要領養,而且要領養已滿一歲的。

繼2011年的元氣大傷 ,我倆經過深思熟慮,週詳計劃,決定2016再添一個家庭成員。今次,我們不再是新手,有備而戰,希望打擊不會太沉重。

老二幾週後就出來了。現在三十七週的我,腰圍107厘米,新舊肚紋爭艷鬥麗,夜尿至少去五轉,唔急都要醒幾次換睡姿或重新把我那四個枕頭排位。現在已有睡前恐惧。第一胎時不知是畢竟還年輕,還是生過一胎後身體真的大不如前,第二胎陀得迫不及待想卸貨, 條腰個躉對脾都頂不順 了。再過一週全能的救星媽媽就到,老二麻煩你可以提早報道。

至於隻佬方面已做了多次 Briefing, 希望不會再忘記「女人生完要坐月」而要求我和他去超市繼而激嬲我阿媽這種事 。也着他報名去十日退修靜坐營,希望收佢,提升下他的 EQ, 好讓他不會再度明明放假但照顧初生嬰兒令他比起坐月喂人奶的我更累更要休息。

這次有大囡坐鎮,應該會好 D , 氣氛會平衡 D, 笑聲會多 D, 況且她還上了家姐班攞埋 cert 架。

你:我二十歲嘅時候就唔返 kindergarten架啦
我 : 點止呀?!你到時已經係大人,可能返大學,仲搬出去自己住啦!
你碌大對眼:咩係搬出去住?
我:即係唔同爸爸媽媽住,自己有自己屋企,自己洗衫煮飯,自己照顧自己囉
你好似聽到想喊即刻耍手擰頭: 我唔要搬出去住! ! !我要同爸爸媽媽住!

四歲的你每日想快 D五歲,話自己八歲時會高過曬其他幼稚園的朋友,媽媽嘗試解釋你聽, 其他小朋友,無論是 Ella、 Kaenon也好,都同時會長大,但你唔明。然後你急不及待要到二十歲,但四歲的小腦袋一想像沒有爸爸媽媽在身邊卻晴天霹靂。
我的傻寶貝,你放心在家慢慢長大,终有一天你會勇敢而快樂地自己生活。

快四歲的人,說的話有時很有娛樂性,趁記得快記下你是一個多麽可愛的小朋友。

對金錢的觀念

你:「我和爸爸都有架單車喎,你冇嘅?」

我:「係呀我冇錢買 」(隨便敷衍)

你:「我有錢呀!(指錢罌的十幾歐)我買俾你!」

做阿媽的好感動呀!

我:「今日我地去買生日禮物俾阿 M小朋友,我地睇下玩具」

你 (聽到玩具,雙眼發光):「咁我帶埋我 D錢出去 (又指錢罌的十幾歐), 我又要買玩具。」

我:「你慳 D 啦!少少錢用左就冇晒㗎,儲起第時買要用既嘢啦!」

你好淡定:「唔會冇晒,個姐姐 (收銀)會俾返我架嘛!」(一直以為找錢即係俾返錢你)

對愛的疑惑

你:「爸爸,點解你愛媽媽?」

爸爸好醒定:「因為媽媽係一個美麗善良,活潑開朗……(下冊一千字,因為媽媽就係隔離)」

你每次睇完蚊蚊契媽送的伴娘故事書都想着結婚的事  :「媽媽我要同你結婚,因為我好鍾意你!」

我指指手上戒指 :「傻豬,媽媽已經同爸爸結左婚,你大個囡揾一個佢愛你,你又愛佢嘅人同你結婚。」

待續。

人查實都三十又十個月了,到現在才有勇氣記下當中的感觸。無他的,因為面對不了自己。二十的我雖然沒有崇高的志願,但也至少想像會成為一個能幹的人,自給自足之餘,也養得起阿媽。十年後,有個學位,有隻佬,有個囡,有月月要供的樓和車,最攞命的是有一份不需要學歷也沒有成就感的 hea 工,而阿媽一早都唔再指意我養。這些事實一早在離鄉別井時便認清認楚,以為自己能安心認命,誰不知內心的抑鬱突然在奔三的剎那來襲,之後一鬰就是大半年。 朋友們在廿九時就好驚,我一直淡定,還以為自己對於幾條眼紋好睇得開,原來最困擾的是三十而立不出個甚麼來,對於未來十年茫無頭緒的恐懼。難道我往後的日子就只為男人的升職加人工而樂、為兒女的表演比賽得獎而榮?!咁我呢,我自己呢?

事隔十來月,執筆的我現在又變回樂天知命了,解決方案未明,但人生許多事情 timing不對造成問題, timing 對了便順理成章。或許當時我諗多左。其實我幾鍾意我份工,其實我份人深明大義,但真係無乜大志。

 

八月的這一天終於到了,阿囡托兒所的告別會。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説再見,在她不到三歲的時候。我為這天準備了很多。起初是心理上驚嘆時光飛逝,轉眼間她不再是 BB了,她也非常期待升上幼稚園,因為她開始嫌棄托兒所的玩伴太 BB 。然後我為答謝老師的禮物頭痛了很久,因為我們真心滿意她們的敬業樂業。我和阿囡( 她客串了一下)一起畫和寫了卡給八位老師,又挑選了一袋咖啡、巧克力等。
告別會是個人的,因為托兒所的小孩都不同時間升幼稚園。這天父母其中一方要在場, 我和隻佬都出席了,我們都很興奮可以和她共渡托兒所的最後一個上午。我們準備了早餐給20個小孩,有香腸、芝士粒、包和蜜瓜。快樂地吃過早餐後,所有人坐在花園草地上圍圈圈,然後在老師的帶領下唱歌,唱的都是阿囡平時最喜歡的。接着每一個小孩都有一幅畫送给囡,老師也做了一個很美的封套,把阿囡十五個月到三歲大的所有勞作放了進去。另外還有一個 portfolio 記載着老師們一直以來為她寫的成長記事和照片。我們也回了禮,然後逐一和老師們道別。
三歲人仔的道別是快樂的、乾脆的、頭也不回的。這天她睡了三個小時午覺,她的小腦袋想必是記下了一切,也想了很多東西。
我這天驚覺,她的雙眼裏不再只是水汪汪,還多了生活留下的痕迹。

星期一早上返工好危險,尤其我這種在火車前線衝鋒的人。

那天我沒有防備下,大清早六時在 Bielefeld這地方上了車。火車坐滿了人,才醒起是星期一。德國很多人住在 A 城,每天 commute去 B 城上班。也有不少人住 A城,每星期一 commute 去 E 城上班,星期五才回家。

於是我提高警惕開始工作,因為那滿滿一車裏盡是受不住「週末已過,又到星期一」的打擊而心情低落、內心空虛、腦袋閉塞、甚或憤世嫉俗的人 。突然有一男子雙眼奇小,呼着口氣問道這車停不停「Düsseldorf 機場」,我回不停,要在 Düsseldorf 轉車。他首先 loading… loading…然後站在那當了機 。過了一會,男子仍陰魂不散,又重複他的問題。我有一刻思疑是自己錯了,還去車長那裏考證。男子這才如夢初醒,走去同事 A 那去駡。事源他較早前未瞓醒地問同事 A 車停不停「機場」,而那車確是停法蘭克福機場的,於是同事 A 答了「Ja」就中招了。同事 A 太輕敵,做我們這行的一定要猜透客人心思,必要時舉一反三,先可避免食死貓。

可是説時遲那時快,我也失守了。一身形龐大、年近四張女子自上車後一直在睡,快到科隆時她醒了,向我點了杯綠茶,還有禮貌地告訴我她有張贈飲劵。由於好得閒,我很快地把茶端上,還附上温馨提示「茶包才剛放進去的」。然後她卻臉色大變,目露兇光,大喊: 「我説過茶包要分開上的」。我呆了一秒後好天真好傻地答:「您有說過嗎?我沒聽到呀!」她嚴厲解釋因為這綠茶一定要精確無誤地放熱水裏一分鐘,不然會太苦,所以她要親自放,想必還會出動 stopwatch。我心裏當然舉中指,但面上卻先是詫異繼而苦笑,然後咁你想點呀? 雙眼誠懇地注視着她,但我並沒有打算換杯新的。最後我這位尊貴的頭等乘客秒秒嘴算了。

這時通道上突然躺着個年輕西裝友,面青唇白,原來剛才休克了,旁邊剛好有個醫生,叫他最好繼續躺着,雙腳墊高。車長立即聯絡了科隆的救護人員來接他。

約九時,車到達了科隆。月台上人山人海,原來往慕尼黑的車已經遲了一句鐘還不見影踪 ,一群傍惶無助的乘客蜂擁而至,又是一輪問答環節,而且是多語頻道。其中不少人問自己預約了的車卡在那裏。

説到車卡位置不得不略談一二 。在月台上其實是有車卡位置圖張貼出來的,但並不一目了然,時常有人站在那板前思索良久。當廣播説車卡次序逆轉時,大家就更加迷茫。如果是ICE 3列車就更大鑊,因為通常是由兩組列車合成。由於兩組車中間不相通,上錯一組車就去不到自己預約的位置,可能付了近百歐羅卻要站幾粒鐘或坐地下。其實只要有帶個腦,坐過一次就明白它的運作。次序倒轉不就是車頭變車尾罷了;如是ICE3就要留意是哪一組車,廣播會說明車卡編號的。

對於老人家、遊客我理解他們的難處,他們語言不通、理解力較慢。但其他的不帶腦又事先不問人,等到車來了才發驢騷。當天就有個女人在科隆對我説:「你們這垃圾鐵路公司害得我每次也上錯車卡!」每次?!即已不止一次?那為甚麼不從錯誤中學習,卻每次上錯車每次怨人?

説會當日,因要等待救護人員來帶走車上暈了的西裝友 ,同事 A站在一車門前阻擋着其他人上車,以確保通道暢通。他着所有人 用別的門,這裏會有救援工作,然後竟然有位阿姐好嬲地問,咁用邊度門呀?!架火車咁長,有 N 度門,係咪咁難揾第二度門呀?!

等了近廿分鐘,救護人員來了,我們的車也因此延誤了。

然後又到星期二。